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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 24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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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主仆二人正要往马车那边走去,郑娘子领着丫鬟来了。

青天白日,庄子上处处是人,二人两句话倒不算是逾越。

郑娘子福一福身子,道:“傅六郎君安好。”

傅慎时微微颔首示意。

郑娘子给了自家丫鬟一个眼色,丫鬟便后退了好几步,避开主子话。

殷红豆一贯自觉,她也悄悄地退开,傅慎时瞧她一眼,道:“我准你走了么”

好吧……她是被迫偷听。

殷红豆又默默挪了回去,她深深垂头,假装自己暂时性失明失聪。

傅慎时望着郑娘子道:“姑娘有话直。”

郑娘子面颊浮红,却无娇羞之色,她揪着衣袖,纠结道:“女子有个不情之请。”

这话怪耳熟的,傅慎时恍然想起,殷红豆也过这话,他两手搭于扶手,散漫地靠在轮椅上,淡声道:“罢。”

郑娘子视线闪躲,低头祈求道:“傅六郎君丰标不凡、才学出众、百步穿杨……”

“然后呢”傅慎时面色阴沉地问。

殷红豆顿觉不妙,这娘子的态度,怎么像是要给傅慎时发好人卡啊。

“女子配不上傅六郎君,请郎君高抬贵手,另择良缘。”郑娘子挣扎一番,索性抬头,红着眼眶道:“虽父母之命不可违,但……但……”

殷红豆头皮发紧,大夫人还真没谎,郑大人和郑夫人恐怕是喜欢傅慎时的,可是郑娘子不喜欢啊!

傅慎时冷着脸,语气阴森地打断她:“完了”

郑娘子愣然,羞赧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正好时砚打点好了车夫过来,傅慎时一抬手,示意时砚推他离开。

殷红豆没有立刻跟上,她朝郑娘子点一点头头,道:“姑娘放心,我们六爷不会强人所难。不过每个人都该为自己的话、做的事负责任。”

不难猜到,郑娘子已经心有所属,殷红豆很同情她,但一个丫鬟的同情心是没有任何作用的。

殷红豆快步跟上了傅慎时,他坐在轮椅上直视前方,冷幽幽地问她:“你同她什么了”

殷红豆起谎话眼皮子都不抬:“没什么,奴婢恶狠狠地告诉郑娘子,错过六爷,她后悔莫及!她肯定这辈子都没机会再找您这么好的夫郎了!”

傅慎时轻哼一声,懒得追问,上了马车准备出庄子,连声招呼都没打。

回到长兴侯府,傅慎时优哉游哉地用膳歇息,仿佛什么事儿都没发生。

廖妈妈听傅慎时的马车先一步回来,她立刻进了内院,回重霄院问殷红豆,今日之行可否顺利。

殷红豆如实地把庄子里发生的事情都了,包括郑娘子的话,反正肯定瞒不住的,廖妈妈知道也没关系,末了她道:“不过我瞧六爷并未发怒,估摸着他也没瞧上郑娘子吧,如此倒好,省得相看两相厌。”

廖妈妈若有所思,轻叹道:“夫人那边可不好交代。”

可不是么,傅慎时一门亲事不容易,就这样黄了,秦氏不发脾气才怪。

果不其然,太阳下山那会儿,秦氏回来了,从角门进来之后,她还能抑制住脾气,一到重霄院走路步子都带风,闯进了书房,横眉冷对,质问亲儿子:“傅慎时!你眼里可还有我和你爹!”

傅慎时手里拿着书,散漫悠闲,他扔下书,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方盯着秦氏冷声道:“母亲言重了,儿子眼里怎敢没有您和父亲”

“谁准你中途离开连个招呼也不打,这般失礼,叫我如何跟郑夫人交代!你本是这般模样,还怠慢人家,将来谁肯嫁你!慎时,我知道你心中委屈,觉得我与你爹待你不公,但是你可曾想过,这几年来,你自己又做了些什么事,没有任何的人的心意是可以容你无休止地践踏!”

一口气完这段话,秦氏已经累得大喘气,她死死地绞着帕子,眼眶发红,眼尾可见淡淡的细纹,她刚好四十岁,虽然保养得宜,眼里浓厚的疲惫感却藏不住。

傅慎时面色如常,手上却用力地捏着薄胎杯子,手背上青筋爬起,指尖也微微发颤,他面色沉郁阴冷,语气格外平静,道:“母亲是儿子践踏您的心意么我践踏您的什么心意您将我当做换肥缺筹码的心意又或是您将我当做拉拢郑家手段的心意那便真是儿子的不是了,您肯这般费尽心思地爱护一个废物,儿子该痛哭流涕、感恩戴德,怎么能……怎么能肆意践踏您的真心呢!”

秦氏她五味杂陈地看着傅慎时,嘴唇发颤,半晌无言。她挥袖而去,连杯茶水也没在重霄院喝。

时砚并不在书房,傅慎时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角落里,他手上的茶杯已经碎了,鲜红的血顺着掌心留下,他呆如泥胎木偶,似不觉疼痛,过了好半天,才伸手敲了敲窗户,眼睛却并未往窗户那边看。

殷红豆果然提着热水进来,不大好意思地用碎步前进——怎么每次偷听都被抓包这运气真是没谁了。

还不待殷红豆解释什么,傅慎时吩咐道:“把药箱找来。”

殷红豆连忙走过去放下茶壶,一眼就看见傅慎时手上的杯子碎了,割得他掌心留了不少血。

“啧”了一声,殷红豆连忙去内室找药箱,让翠微找酒送来。她脚步生风,提着箱子就跑了进来,脚边的裙摆层层叠叠流动如波浪。

药箱里常备了一些治外伤的东西,工具齐全,但傅慎时坐的地方窗户封得死死的,殷红豆怕光线不好看不清,她道:“要不奴婢推您出来隔扇这儿光线好,省得把瓷片渣留在肉里可就惨了。”

傅慎时轻“嗯”一声许了,殷红豆推着他出来,停在门口。

她先是蹲着,但行动不方便,便跪在地上,用竹篾子挑出一块瓷片,棉花蘸取翠微拿来的酒里,不自觉地温声道:“六爷,有点疼,忍着哦!”

罢,殷红豆抬头看了一眼傅慎时,见他似乎做好了准备,才心地顺着他掌心的伤口擦去血迹。

消了毒,殷红豆又看了他一眼,傅慎时的容貌如老天爷亲手精雕细琢而成,微微蹙着的长眉,冷峻秀美中带着浅浅阴郁,看一看眼,便想一直看下去。

殷红豆时刻提醒自己这不是人人平等的地方,傅慎时也不似他长的那般良善,她瞬间收回视线,继续替他上药,包裹纱布。

做完这一切,殷红豆站起来问道:“六爷可还疼”

傅慎时没做声。

殷红豆道:“奴婢有一个法子可解疼痛,不过不知道六爷肯不肯用。”

“什么法子”傅慎时抬眼问她。

殷红豆眯着眼,不怀好意地笑笑,道:“六爷要是疼,可真别忍着,有几句话可减轻痛苦和压力。”

“……什么话”傅慎时眼皮子直跳,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殷红豆大笑,傅慎时是真真正正的世家贵公子,只怕是根本没过骂人的话,她退到门外,狭促道:“奴婢也是跟人学的,六爷听好了——滚犊子!”

“……”

殷红豆生怕傅慎时秋后算账,骂完就脚底抹油跑了,她的笑声却还回荡在廊下。

傅慎时眉头盯着殷红豆飞奔的方向,狠狠拧眉,这丫头胆子愈发大了,竟敢转着弯骂他!

他手上稍稍用力握拳,掌心的伤口钻心的疼,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喃喃道:“滚犊子滚犊子滚犊子……滚犊子!”

傅慎时眉头逐渐舒展,好像真能减弱疼痛感

他紧闭薄唇,到底没有再骂出声,可脑子里竟全是那三个字!!!

——

傅慎时与郑娘子的亲事到底还是无疾而终,他后续并未过多关注这件事,倒是廖妈妈很上心,借着内宅一些琐事的由头,在秦氏处打听了几句。

郑娘子心仪之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表哥程似锦,不过这位爷是个心大的,似乎并未察觉到娘子异样的情愫,最两家人是否做了亲,廖妈妈便不得而知。

廖妈妈给殷红豆听的时候,也就只到了此处,她还嘱咐道:“你可别在六爷跟前嘴,便是没成了好事,他知道也该不高兴的。”

“奴婢明白。对了,廖妈妈,调丫鬟来的事,大夫人可了什么没有”殷红豆靠在廊下,手里抓着一把瓜子,悠哉地嗑着。

廖妈妈摇头道:“还未,夫人还在替六爷相看,五爷的婚事也快了,估摸着一时调不来人手。”她又问:“怎么了可是活计太多”

殷红豆连连摆手道:“不不不,只是许久未曾出府,惦记着回家一趟。”

她并不记得“家”在哪里,但是记得怎么找人给“家里人”送信。

廖妈妈笑道:“这个容易,明儿和后个儿我在院里待两天,让六爷放你两日的假,下午我回去就把家里交代下去。”

“六爷肯么”

廖妈妈笑意更深,道:“我这就去替你项。”

“谢谢廖妈妈啦!”殷红豆脸上挂着笑,两手搭在廖妈妈的肩上,推着她往书房去。

廖妈妈笑着进书房,笑着出书房,道:“六爷准了。”

殷红豆大喜,笑颜如花,挽着廖妈妈直道谢。

下午,殷红豆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准备明儿带出去,可巧二门上的人就来重霄院传口信,她家里人来看她了!

殷红豆毫无准备,又惊又喜,禀了廖妈妈,告了一下午的假,便准备出去。

廖妈妈准了之后,立刻同傅慎时打了个招呼。

傅慎时正坐在隔扇前看书,他捧着书漫不经心地问:“她爹娘都来了家中有哪些人”

“这老奴不清楚,只听她家中有一个哥哥和一个弟弟,哥哥是个读书人,估摸着没空来,弟弟应该会来吧。”

殷家除了殷红豆都是子,她为什么进侯府,原因不难猜。

傅慎时忖量片刻,道:“明儿她若要回去,赏她个体面,从我库房里挑几匹绸布给她,让她坐府里的马车回去。”

廖妈妈面带笑容道:“这丫头平日里打扮一向素净,再捡两支合适的簪钗叫她戴一戴,回了府还回来就是。”

傅慎时轻声应着,并无异议,廖妈妈立刻便去库房里挑拣。

侯府靠西角门的倒座房里,殷家人母子二人局促地坐在秦氏陪嫁妈妈,秦妈妈的房中,秦妈妈的媳妇接待着他们。

待殷红豆去了,给了秦妈妈的媳妇两个钱,对方便挑起帘子,笑着出去。

殷红豆头一次见“家人”,衣着朴素的妇人和孩子的脸,渐与她记忆中的样子重叠起来,产生一种异样的感觉,不过她还是没喊出那一声“娘”,只笑了笑,道:“您怎么来了”

母女大半年不见,包氏笑容灿烂,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道:“成泰,还不叫你姐姐。”

七八岁大的子自顾玩手里的草编蚱蜢,头也不抬地喊道:“二姐。”

殷成泰并不热情,甚至有些没礼貌,殷红豆也不至于跟个孩子计较,她拿了几文钱,喊了院里的孩子帮忙跑腿,买些零嘴来,交代完,她便转身进屋,继续跟包氏话。

包氏话很多,絮絮叨叨了很多,村里春种夏忙总不得闲,才有空过来看她,又担心来多了侯府主子不喜欢,她想来又不敢来。

殷红豆并不真是十四岁的丫头,她一直打量着话的包氏,妇人皮肤粗糙泛黄,可五官端正,年轻的时候必是有些姿色,包氏的眼睛若有若无地透着精光,一看就是心思活泛的人。

一想到自己现在还是奴隶身,殷红豆不免有些防备心,毕竟贱籍非常为人所不耻,即便是穷苦人家,但凡要脸面的,根本不会舍得让女儿卖身为奴,可见殷家人并不太看重女儿。

殷家人重男轻女毋庸置疑,就看轻视她到什么程度了。

殷红豆也不拐弯抹角,她直接就问:“家里可是有什么事”

包氏抱着殷成泰,笑色淡了,一脸为难道:“你哥哥今年都十八了,还没娶上媳妇,你连着好几个月都没往家里送钱……”

原是为着钱来的,殷红豆心里有了底,也难怪原身的存款并不多,衣服饰品也非常少,恐怕赚的一点辛苦钱都用来补娘家了。

按大业法律来,女子卖身为奴,与生身父母完全没了关系,这种情况下原身还肯补贴娘家,这已经不是报答,而是在施恩。

就是不知道殷家人有几分感恩之心。

殷红豆决定试探一番,她一脸为难道:“可是……我也没钱。”

包氏皱眉问:“你怎么会没钱你在这儿吃住都有人管,怎么会没钱”

殷红豆委屈道:“前儿病了一场,攒的一点钱都花光了,还欠了不少,您手上若是有闲钱,不如……”

包氏登时黑了脸,声音尖锐道:“我哪里有钱!家里什么情况你难道不清楚你哥哥每一季读书便要不少银子。成泰也大了,请了先生启蒙,立刻也要送去私塾里读书,家里正是缺钱的时候,你怎么能问我们要钱。当初娘费尽心思把你送进侯府享福,你现在开始享福就想糊弄我们”

市井妇人大嗓门,瞪着眼很是泼辣,凶神恶煞有几分吓人。

殷红豆顾及这是管事妈妈的家中,尽量好脾气道:“我不过是随口一,你们没有钱,难道我还能抢么”

包氏脸色缓和了些许,坐凳子上的屁股挪了挪,道:“我听,府里有贵人想抬你做妾,是不是”

心里“咯噔”一声,殷红豆问她:“谁的”

包氏不耐烦地挥手,道:“你甭管谁的,左右你签的也是死契,这辈子也别想出府了,做个丫鬟有什么前途,不如做了侯府的奶奶,你兄弟还能托你的福,考个秀才举人,谋个官职当一当,你这辈子就替殷家积福了。”

一听到这儿,殷红豆心都凉了半截,看来想通过殷家赎身是不可能的了,而且原身恐怕也在殷家吃了不少苦头,她冷着脸道:“我便是死契,也不可能给人做妾。做奴婢我只是贱籍,做妾我就是个玩物,生了孩子也不会有好下场。虎毒不食子,你做的出来卖女求荣这种事,我可不敢不要脸皮!”

包氏瞪着眼,正要指责殷红豆,帘子外跑进来一个子,把山楂片递到殷红豆手里,他舔着嘴角,想吃又不敢自己拿。

殷红豆把山楂片一分为二,想给一半跑腿的孩子,另一半给殷成泰。

哪晓得殷成泰一把抓过去,扯着嗓子道:“不准给!都是我的!”

真是什么的母亲教出什么样的孩子,殷红豆夺回山楂片,全部塞到跑腿的孩子手里,随后冷着脸对包氏道:“你以后别来了,我再不会见你们。我既然卖给了侯府,就是侯府的人,想必你卖我的时候,就该清楚这一点。若你敢闹,我便直接跟侯府的护院我不认得你,倒时候赶走你是事,打坏了你,可没人给你伸冤,你也没银子治!”

“你!”包氏气得满脸通红,指着殷红豆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跟娘话!”

殷红豆抛下一个冷眼道:“我病死过一次了,痊愈之后想通了,有的人不配为人母。大业律法都我跟你没关系了,你若不服便去告官。话就到此为止,我走了。”

走就走,殷红豆没有一点点留念,只留了一个冷漠的背影给包氏。

包氏无可奈何,殷成泰眼泪汪汪的,坐地上嚎啕大哭,叫着喊着要山楂片,还学着包氏骂殷红豆“贱丫头”,最后挨了包氏一巴掌,他哭的更厉害了。

殷红豆快步回了重霄院,同廖妈妈明日不回去了,以后再也不回去了。

廖妈妈问清原委,沉默了一会子便道:“六爷还叫马车送你回去的,那我跟他不必了。”

“哎哎哎,别!”殷红豆扯住廖妈妈道:“虽然不能回家去,但我想跟着采买的丫鬟出去逛一圈儿。”

廖妈妈失笑道:“你这丫头心大!”

可不是心大么,廖妈妈把这事儿给了傅慎时听,他扯了扯嘴角道:“这丫头是什么做的心硬性子野,脾气还倔。”

廖妈妈笑:“世事不由人,能把心放宽是好事。”

傅慎时明白廖妈妈话中有话,他转而道:“准她一天假吧。”

廖妈妈又问:“绸布还赏她么”

傅慎时嘴角直抽,道:“可是她叫你代问的”

“……是。”

“那便赏吧。”

得了一天假期,殷红豆欢天喜地,出去溜达一圈办妥了不少事,回府之后,任务又来了。

秦氏又给傅慎时找到了一门好亲事,这回不止是女方父母同意,人家姑娘自己也肯嫁。

经了前两次的事儿,殷红豆心生警惕,这位方娘子又是为了什么肯嫁给傅慎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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